加夫利爾‧薩維特的筆觸細緻而優雅,
 全書恍若一首優美卻清冷的長詩,
但讀來卻讓人覺得,沉重而憂傷。


世界很危險,人類很冷酷,明天很遙遠,
但至少,我們還懂得「相信」……

安娜還記得,那是她第一次了解什麼是「孤單」。

七歲的某一天,她的父親一如往常地出門,
但卻再也沒有回來,安娜頓失所依,流落街頭。 

她遇見了一名高大的男子,雖然看起來有點嚴肅,
卻擁有召喚燕子到指尖上跳舞的神奇能力。
安娜又驚又喜,決定稱他為「燕子人」,
就這樣,他們一起踏上未知的旅程。

為了生存,燕子人和安娜約法三章:
安娜必須把自己的名字交給燕子人,
在路上她不能有名字,這樣才不會被人記得;
只有他們單獨在一起的時候,安娜才可以向燕子人發問;
被找到就等於永遠離開,所以絕不能被找到。

燕子人告訴安娜:目前的世界是一個非常危險的地方。
他們會溜進住家偷取食物,通過邊界或關卡時,
則必須合力演一齣戲,好瞞過士兵的眼睛。
他們害怕冬天,因為厚厚的積雪藏不住他們的足跡。
安娜也發現燕子人藏著一把左輪手槍,
但她選擇不問這把槍的用途。

隨著時間越來越漫長,
飽受戰火摧殘的世界也越來越荒涼,
他們一路上不期而遇的屍體終於比所能找到的食物還多。
但他們還是不願停下來,即使每一步,都像是朝向死亡……

全書雖然都是第三人稱的敘述方式,
但視角皆是由安娜這個小女孩為中心,
藉由這樣的方式,作者將戰爭與屠殺的殘酷,
寫成了一本既優美,卻又哀傷殘酷的童話。

書中的場景應該是發生在1939年的「德波戰爭」,
但在一個早年喪母,七歲就又失去父親的小女孩而言,
戰爭的全貌其實一點兒也不重要。

她只知道,那個看似詭異、不願說出名字,
可以召喚鳥兒,渾身充滿秘密的「燕子人」,
願意帶領她行走在烽火與戰亂之間,
躲過一次又一次的死亡。

安娜必須放棄名字、放棄過往、放棄一切,
才能夠在戰亂的邊緣勉強存活下來。

看著作者如此淡然地描述著那些沒有糧食,
幾個禮拜甚至幾個月「只吃波蘭」的日子,
明明安娜對於那無窮盡的飢餓幾乎沒有怨懟,
只有淡淡幾段文字描述著對於麵包的渴望,
我卻無法抑制的覺得好沉重,好悲傷。

沒說出口的,才是最重要的、最深刻的。

安娜沒有說、燕子人沒有說,作者也沒有說。
但無比深濃沉重的哀傷與茫然,卻不停在字裡行間生長,
蔓延到正在讀著此書的我們心中,緊緊勒住,無法呼吸。

作者在《安娜與燕子人》一書中所描繪出的安娜,
正是一個把所有渴望與思緒,都深深埋藏著的小女孩。
從還跟父親相依為命時,她便已經是個早熟的七歲女孩,
失去父親,只能跟著燕子人一同流浪之後,她更擅長擁有秘密。
燕子人就更不用說,從頭到尾,他都是一個由種種謎團組成的人物。

雖然無論個性、習慣都和燕子人截然不同的單簧管樂手,
的確為她們的旅程帶來一種荒唐、危險卻美好的改變,
一度我也懷抱著渺小的希望,期待他們能夠一直平安下去。

只不過,《安娜與燕子人》中的安娜,
並沒有電影《美麗人生》中的男孩那麼幸運。
她的人生,美好的部分總是宛若緊抓也註定失去的流光。

單簧管樂手,終究還是在一次爭執後離開了,
而且沒過多久,她們就發現他不只是離開安娜與燕子人。

燕子人雖然盡其所能地保護著安娜,
但畢竟,燕子人不是神也不是魔鬼,
只不過是一個必須依靠藥物才能維持清醒的人,
一個甚至需要安娜照顧他、幫助他的,身有隱疾的人。

基於好奇心,我上網搜尋了關於碘片的資訊,
還是找不到燕子男可能罹患的是何種疾病?
從燕子男斷藥時出現的「發病症狀」來看,
小白藥片似乎比較近似鎮定劑之類的抗精神病藥物啊...

藥學方面我實在是外行,還是回到正題。

《安娜與燕子人》的結局,充滿了深深的惆悵茫然。
我實在不太能夠接受,故事就這樣告終了...
搭上船的安娜會去向何方?燕子人又會如何?

但身在故事中的安娜卻從來不問,甚至沒有任何疑惑,
也許是只求存活的日子,讓她早已學會不再問任何問題,
也許是和燕子人行走在死亡之間的日子,讓她能無條件的信任...
為了活下去,安娜放棄了好奇與純真、放棄了疑惑。

也或許,就像是書名《安娜與燕子人》字面上的意思,
這本書只不過是整個大故事中的一小部分,
只是安娜以及燕子人的生命中,偶然交會的那些年。

至於書中沒寫出來的那些故事,
正如沒說出口卻最重要的那些話...
只能留給我們自己想像。

與其說是小說,這本書更像是一則童話,
雖然是很悲傷、很殘酷、很沉重的童話。
因為戰爭,就是如此悲傷、殘酷又沉重呀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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